诺兰粉与小说家的激情喜剧,在FIRST无限撒野

银河写手

Galaxy Writer

导演: 李阔 / 单丹丹

编剧: 单丹丹 / 李阔 / 高群

主演: 宋木子 / 合文俊 / 李飞 / 李文茹 / 宋晓亮

类型: 喜剧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23-07-24(FIRST青年电影展)

片长: 106分钟

第17届FIRST青年电影展落下帷幕,李阔、单丹丹导演,宋木子、合文俊、李飞主演电影《银河写手》最终获得评审团大奖、最佳编剧两项大奖。FIRST的颁奖词中写到:这是情真意切的情书,写给电影,写给电影人,也写给在生活的风浪中颠簸飘荡的每个人。有闪光之处必有群声鼎沸,那是梦的声音。

影片的剧情借用豆瓣简介中的一句话便可归纳:一个剧本,两个编剧,三易其稿,四季更替,五味杂陈。《银河写手》区别于太多自娱自乐的“拍电影的故事”,真正站在观众的角度去创作,探索更适合当代年轻人的表达方式。在有趣地讲述一个剧本如何诞生的同时,也让观众能与片中同为打工人的主角狠狠共情。

这个关于编剧的电影,也有着一个十分出色的剧本。一方面以极其成熟完满的剧作和执行能力,让每个伏笔都被轻盈地重新捞起,让每条仿佛即将落入俗套、夸张、或者刻板印象的线索都被巧妙回归;另一方面,乍看之下处处讨好的类型创作,其实悄然消解了所有“轻易”的出路,最后直指体制的实效和人生的无常,用类型语汇的“大白话”精彩地完成了反类型、超越类型的任务。

在FIRST颁奖前的一个深夜,深焦记者们对导演李阔和单丹丹进行了采访。《银河写手》是两位新婚第一年创作的作品,似乎印证了李阔导演那句话,“听说结婚那年运气特别好”,影片最终满载而归。而本片的获誉并不仅仅靠运气,他们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两位新人导演为何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一部如此丰富的电影,答案藏在他们的回答中。关于影片的缘起、创作、插曲等等,两位也在采访中为我们进行了详尽解答。

单丹丹和李阔

采访:电车、Kevin

整理:润潼、电车

深焦:为什么想拍《银河写手》这部片子?

李阔:片子里有很多是我们个人的经历,或者周围朋友的事情缝合形成的。丹丹以前是中文系出来的,她喜欢研究纯文学,然后写小说。我们之前有一个剧本,2020年来了FIRST创投。那个剧本历经坎坷,最后因为没有写好,也没有出来。到去年的时候,那个剧本就告一段落了。我们就说,不改了,改了20多稿了,每一稿都不一样,甚至类型都变过两次,然后就算了,说隔上一两年再看吧。然后我们俩就先结了个婚,听说结婚那年运气特别好。结婚过后,我们就写一个小的东西,自己就把它拍了,不考虑那么多。本来还想说拿这个剧本去创投走一圈,后来想还是不经历这一趟了,还是要开机,要拍。

这个故事的起源是丹丹以前有一个小说,但她没有发表,一直在酝酿,叫《北京有个常莱坞》。当时我们手里有好几个项目,肯定得写个小成本的,于是就有了这个idea。我们三个编剧,我、丹丹,还有高群,我们三个就开始搞这个剧本,这就是缘起。

丹丹:对,当时为了节省成本,说写完之后就由他和另一个编剧高群来主演。打算我们三个人,再请几个朋友,一起扛机器拍伪纪录片。后来把剧本递给几个朋友看,他们说,不要这样吧,这不是在浪费了一个好东西吗?它的商业性,它的很多镜头,不是那种糙糙的东西能完成的。而且也劝退了导演,不要演了,找更适合的角色来,把它好好地拍出来。然后我们又找了更多的朋友来帮忙,追加了一点投资,咱就照着商业片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上亿的项目怎么来,咱也怎么来,就把它做了。

《银河写手》获得评审团大奖

深焦:之前还挺惊讶的,听说《银河写手》是一个独立制作的影片,但是看着制作、完成度以及构想等,一看就是个商业片项目。所以你们的钱是怎么找的?

李阔:就是自己的积蓄。自己出,没有找。也有一些有趣的事,当然去找了但是没找到,后来就自己想办法,也有家里的支持。

丹丹:大家说它太业内了,没有人投。

李阔:当时很多人看完剧本之后,没有人说剧本不好,都说很流畅,很生动。但是有很多人看完剧本说不知道这个故事出来是什么样,想象不到。因为剧本没有影像,看起来就好像更先锋一些。有些地方不知道呈现出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于是有一个有趣的事,有一个朋友本来说好投20万,后来说可能15万吧。其实不管20万还是15万,对于我们影响不大。但是我们特别想向自己证明,就是有人投了,至少证明市场是有认可的。如果只有你自己投,说明人家都不认你,是不是你就有问题。但是到开机前不到三天,他说,我有一个网大的项目,很有前景,我投那个了。

丹丹:他一定后悔了,我回去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过来看看片子。看完之后他说,我还有机会吗?我说,你觉得呢。

《银河写手》剧照

深焦:这种行业内的故事,肯定是观众最吃不消的一类。但是看影片时,会觉得你们真的特别照顾观众。所以也想请你们聊聊,在拍这个所谓的行业内的故事的时候,怎么去思考观众的视角,是否有照顾到普通观众?

丹丹:他们说这个很业内,但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不认这个事。他们说别的缺点,我挺认的,但这个我就是不认。包括现在有很多人说,我告诉你,你在FIRST这么受欢迎是因为这里的同行多,所以你们的梗他们能get到,但其实善意地提醒,可能回到北京,你去见到普通观众,就不是这样了。我想说的是,我不认这个事,不是说我觉得回到北京一定还这么热。而是在这里,我们没有设置包袱的一些地方,只是正常叙事,结果大家在笑。比如说《故事》这本书入镜了,大家笑了。我们在拍的时候,一点儿不知道这是个包袱。我们只是想说,编剧的桌上有这本书。我们美术尽量做到跟我家一样。

有天我回家之后,我把钥匙给到了美术指导,说可以去我家取一些你认为有用的东西。然后我再回到家时,我发现我的家空了,我的所有藏书,几百本,全不见了。全部挪到了拍摄场景里。我家空了,我家的白板,我家的表,我家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我们认为我们特意设置的包袱,所有的观众也都笑了,所以我们认为好笑的那些东西,回到北京,他还是会笑的。因为编剧也是人,这里面写的所有情感,所有人都有。

李阔:这几天在FIRST,我们背着二维码到处走。我俩已经加了上千人了,形形色色的人。每天晚上回来,就先把所有人通过一遍。然后有很多影迷、大学生,不是这个行业的,可能是志愿者、可能是买观影证来观影的观众。这些大学生,学理工的、学文的、学理的、艺术的、非艺术的都有,他们说能找到共鸣。我收集这么多人的意见,我也是想了解这些观众在想什么。很多人其实不是做影视行业的,是做新媒体也好、做电商也好、做学生也好,每个人都有甲方,可能你的甲方还有甲方。你再大的老板,外边还有大老板、大大老板。所以他们面临的很多情况,都是在改方案也好,改一个创意也好。甚至是有国企的朋友跟我说,也能get到,比如跟领导的相处,领导今天说这个方案,明天又那个方案,他们都能get到这里边的各中酸楚吧,大家是能够带入的。你比如说我拍一个灯光师的故事,它是一个很硬核的一个工作,它的技术非常有壁垒,你不懂就是不懂,你可能会不懂他的痛苦,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创作者,特别现在抖音这么火,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我觉得都会懂这个东西。

《银河写手》剧照

深焦:所以你们具体在创作的时候改稿,合作是以怎样的方式?

李阔:你可能看到编剧是三个人,单丹丹、李阔、高群。我们三个人是一个小团队,是在改上一个剧本《火星司机》的时候就认识很久的朋友。我们什么都做,做了好多年。站在观众的角度考虑,也是做过那么多乙方,就是挺有服务精神的一方。写这个的时候,我们的方式就是一起聊,然后做喜剧。并不是上来说,我先把个故事写完,开始是以聊为主,我们先互相“喷”,我们去自己去聊,想写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当时我们这两个哥们觉得就以她和高群为蓝本,在你俩的人物性格上面做改编。到最后的那个小反转(现在就不剧透),都是他身上真实的东西。

丹丹:说到分工的话,其实大纲阶段就是三个人“喷”,喷完把大纲的线索按照节点写在白板上。剧中的白板现在就在我家,就是我用了好几年的白板。

李阔:落笔的话肯定只能有一个人,丹丹导演来落笔。

丹丹:没有,你们也做了一些。

李阔:最后你来缝合,然后再统一嘛。像台词这块,我们每一场戏就算写完台词,还要聊这个话是不是人说的,试演一遍。每一场戏我和高群,还有丹丹导演,我们都会演一遍。因为我觉得太多电影不说人话,一个在我看来特别不对的东西,明明我说了一句在观众看来不好笑的话,你们就笑一下,我就觉得特别尬。所以我们就在第一天跟演员说了,当你在演一场戏的时候,另外一个角色如果他说的东西不好笑,你不要笑。要不然就变成观众看着一群人在笑,但是观众没有笑。

丹丹:他和高群老师以前演话剧。在校园里演的是《蒋公的面子》,那个是从学校走出来的,目前还是全国最成功的一个话剧,还去美国巡演。我说你好幸运,我那时候在北大做话剧就止步于北大了,校门都没出去过。然后他还去演《暗恋桃花源》,演《李茶的姑妈》。高群老师也是,他特别擅长演小人物,周星驰电影里酱爆那种角色,他特喜欢。他模仿黄渤,惟妙惟肖,以假乱真。我们喜欢一个包袱,比如两个人激烈争吵的那个戏,我们当时就会演了一遍,当时我在旁边笑得肚子痛。

演完之后,我们知道这个戏成了。然后当我们拍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许动,全都在剧本阶段想好了。我们弄完后,自己就小排练一下,到了现场,每一场戏的台词还会有调整,但不是改剧本,是微调。我不喜欢现场改剧本,我觉得这是不对的。我们当时和演员读本的时候,李导说,我们一定要把丑话说前头,两天的剧本围读时间,只有这两天时间,大家可以提意见,对于你的人物、你的心理动线,可以有异议,这两天后我们这个小锤一落,对不起,大门关上了。

《银河写手》获得最佳编剧

深焦:你们整个创作过程,大概有多久?不到一个月是真的吗?

李阔: 2022年的7月29号,我们三个人的工作群,初稿完成,高群发群里。因为我当时动了个小手术,胆囊炎,躺在病床上。当时准备报金鸡创投,金鸡创投7月31号截止。写这个剧本的时候,先去了我家,我俩结婚,我老家陕西西安的,我结完婚就把高群叫到西安来了,那是7月7号以后的事,7月7号我俩领证。大概14-15号,把高群从东北叫到西安来,在我家写。写着写着他也病了,我知道原因,他本身就是心思比较重的人,他也刚结婚,跟他媳妇两地分居,可能会思乡。然后我们就说,那我们就陪你回东北,去你家,两室一厅,你一个屋,我一个屋,去你家写。在西安写了1/3回到东北,写得挺开心的,夏天也很凉快。然后写了2/3的时候,我就不行了。

丹丹:吃完烤串突然不行了。

李阔:一开始胃疼,后来疼到床单都湿了,胆结石。然后去医院,一查是胆囊炎,要做手术。然后我就赶紧买第二天的机票回到我家,又回到西安。待了10天不到,接着动手术。离开之前写了2/3。回到西安,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给老高打电话。我说,老高,咱这个金鸡创投不能放弃,得去啊。我说这剩下这1/3大纲已经有了,你照着大纲写就行了。你把它码出来,咱们要交,然后到我大概是20多号做了手术,做完在病床上躺了几天。29号高群把3/3完成发到了群里。发群里之后我们准备交,但是打开金鸡创投一看,要交一串东西,项目书、导演阐述、制片阐述。

丹丹:你想想,我每天照顾他,他都不能动,特别难受,晚上我拿个小床旁边陪着他。我想蜜月没度就要来这儿,项目也没有写完,我俩就心里觉得无限苍凉。打开金鸡报名之后我说,李导,你现在这样我还得陪床,这十项项目书写完,我就死了,可能要放弃。他说那放弃了,我们今年去干啥?等我好了之后,我们干啥?我们俩聊了会儿,那不如咱自己拍了呢,成本弄得小点。

李阔:其实看完剧本之后,在河边走着,我突然觉得我一直不看好这个故事,因为我喜欢诺兰,我喜欢强情节,我喜欢矛盾冲突,极大的戏剧性,两元对立,三元这种东西,然后我一直就说,这剧本没有故事啊。

丹丹:他说,你说咱讲个什么事?什么事也没讲,可是生活就是这样。看豆瓣上我们的剧情简介,是我们想了好久。如果说两个编剧写一个剧本,决定把它搬上大银幕的故事。你们会想看吗?这是个什么事,我有好多朋友说,其实你们屁事没讲,你们讲了一地屁事。后来我们俩绞尽脑汁说不行,一定要讲,要有味道。豆瓣上吊着那一句,大家一看完,最起码大家知道它的幽默有了。

李阔:然后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小事,就是我们开拍之后,剧组有那种商务车,那个车就是一个剧组用完,下一个剧组接着用。当时我们拍了两天,之后晚上收工了,制片人把我俩叫到房间跟我俩说,导演,你拍不完的,这个镜头量,这个台词量,你绝对拍不完。

丹丹:制片人说,我跟过很多组,你们拍不完,你们的镜头量是其他的1.5倍。

李阔:连服装老师都疯了。服装老师都说,没有见过这么多造型的,还有衣服的变化,人物又多。只给了24天,是因为演员当天晚上拍完之后,立马就要去录综艺。我们没有办法,就只有24天。但是我跟制片人说,无论如何我一定能拍完。第三天,在那个车的缝里发现了一张上个剧组的通告单。那个剧组的名字,叫《你只有24天》,我觉得是上天的旨意。

《银河写手》剧组在FIRST

深焦:那关于导演的这一部分,比如镜头的选择、调度,这些经验是从哪里来的呢?

李阔:首先,肯定有一些抄袭。(玩笑语气)

丹丹:不是抄袭,是致敬。

李阔:我觉得新导演最好的方法就是缝合。我们这么个组筹备15天,两个人分头干。

丹丹:李导每次看一个景,马上回去说这个景和昆汀那什么特别相似,摄影指导疯了。

李阔:也是让演员信任我们,怎么说也是新导演。我们这个组这么苦,可能就会给他们去找他们角色的经典形象,比如说像木子,我当时我说,木子,你身上还有姜文的气质,他说,你要这么说我就不累了。我们有一个造型,就是一比一复刻姜文。  

《银河写手》剧照

深焦:为什么会想到找“三狗”来演?

李阔:一开始没想凑齐他们仨,第一个来试戏的是合文俊,谈子的扮演者。他来试镜了以后,张了一和孙谈他演的都很好,当时我们在犹豫,到底让他演张了一还是孙谈。他来一次我就知道他很灵,说什么都啪一下就有,表现力很强,电影里你也能看出来,他更有小聪明那种感觉,当时就定了他,但是不知道他来演谁。后来还是觉得他和孙谈的气质比较搭。

第二个来的是宋木子,我们根本没有找他来试戏,就没想找他演,觉得他那种超出三界之外的表演,压根就不是这一路人。他和高群关系特别好,七八年前我们一起合作过,我那时候还是演员,只是点头之交吧。他和高群特别熟,他给高群打电话说,看到你朋友圈发了片子的面试公告,怎么不私信发我一下,这么多年的朋友,院线电影你不帮兄弟一把。高群就跟他说,兄弟,你演不了,不是那一套。宋木子说,你可别太小瞧人了,我刚拍完一文艺片,我可会演了。我觉得他是虚构的,谁会找他演文艺片。不想让他来是因为我们是哥们,来了又让他走,就觉得尴尬。

他来了之后,试了一次戏特别好,超出了我们预料。因为他身上有和张了一一样的东西,他有一股孤傲,整个人很有劲。我们很担心他是准备的很好来的,担心高群和他关系好给他剧透了。于是我们又试了他三次,试到最后他说,我入行这么多年没试过这么多次,到底什么问题?但其实每一次试都不错,而且宋木子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努力型的选手,他是纯粹靠硬吃剧本把它吃下来的,所以他来试戏一次比一次更好。试了三四次之后,就定他了。他不用技巧,他是拿他的生命在演戏。

再来是李飞,害虫的饰演者,他们仨是搭档,定了他俩了,我都没想到李飞。

丹丹:李飞自己急了,是我怎么了?(为什么还没有找我)

李阔:李飞当天在北京,但他晚上的飞机回上海,他平时在上海。我听说了这个消息就想让他过来试试,高群给他打电话,我俩不认识他。

丹丹:我们当时找了一个特别棒的喜剧演员,问他能不能帮我客串,或者来看看这个角色。他看完说,特别好,但是我觉得我演不出来,首先我告诉你这个人要瘦。瘦是什么意思呢?这个角色我一点没有改,也没有贴着李飞改戏,台词一点都没变,也就叫害虫。他说,我的一种感觉,你去看看吧。然后他就走了,但我还是没想明白。我想得多瘦啊,这个社会上哪有骨瘦如柴的人。

李阔:然后李飞来了,到我们试戏间的时候,他一进这个房间,所有准备来试戏害虫的演员,都黯然失色了。合文俊是灵,宋木子是努力型的,李飞是气质型,他一进来,这个人物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

丹丹:我一看到他我就知道了。那个“瘦”的意思一下就击中我了。架子上摆了一些我为害虫准备的衣服,他一换上我们全组炸了。他自己对着镜子说,这是个什么角色。

李阔:而且他是拎着拉杆来的,因为他要坐飞机,就是这么巧,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的合文俊、宋木子、李飞

深焦:李飞在电影里的角色也是常年拉着一个拉杆箱,这也是最初剧本里就设定好的吗?

丹丹:本来就有,什么都没变。面了那么多演员,拿随便一场戏来看,所有人我们都觉得没有那个味道。

李阔:他试那场戏就是片中最精彩那段,他试的时候我大概给他讲了一下意思,他立马就明白。他演的时候,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躺上,打滚啊,各种诠释了一遍,包括台词,甚至我都没有规定他的台词。演的非常好。

丹丹:看到这我们就觉得什么叫老天赏饭吃。很多人你讲完之后,其实很难知道你的意思,因为他没有看到剧本。所以来试戏的演员我们当然只会给你片段,确实是有局限的,演员也很痛苦,他也想知道你在表达什么,他也在努力,我们也在努力,可是我们很难勾连上。他是我们讲就一遍,马上就把这一场从头到尾(演出来)。我就想说,这是我们的幸运,不是那么能容易找到的,他的形很重要,最终就选择他了。然后我们制片在旁边说,恭喜导演,你们凑齐了“三狗”,我才意识到。很难想象我这种拍商业喜剧的人没有这种商业思维。

深焦:他们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里是那种究极无厘头的形象,在这部里完全不一样。接下来想问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片中两人是因为诺兰在一起的,为什么设置了诺兰这个点?

李阔:卖《黑暗骑士》票这个事是我本人的真事,那年北影节最火的两个片子,一个是《黑暗骑士》,一个是《2001太空漫游》,然后我抢了两张《黑暗骑士》的票,但两张票是不挨着的,我害怕抢不到就先抢了旮拉拐角,有好票我又抢了个好的。我想把原来的卖了,朋友也不去,群里有很多黄牛,我不想卖给他们,我就拉了个群,问了片里这个问题,我拉的那个群的名字叫“性感诺兰在线发牌”,我还用了诺兰的头像,很恶搞。然后几百人进了这个群,然后我就问了这个问题,“小丑的第一句台词是什么?”七八个人都答不上来,有一个人答上来了,我就卖给他了,这个人是个男人。但我那天去了现场之后,发现有六分之一的观众是女孩,真的有人喜欢,可能有的是陪男朋友来的,但是确实有。

丹丹:我不喜欢,我跟他在一起之后他带我看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我才喜欢的,我觉得他的技法真的是值得我去学习。看十分钟他就会用遥控器一停说,分析分析。然后我俩就开始分析,越说我就觉得越厉害。

《蝙蝠侠:黑暗骑士》剧照

深焦:互文这个点是我觉得最有意思的,片中无时无刻都在互文。我觉得最打动人的是,它是一个喜剧片,但是它其实超越了一个喜剧类型在做的事情。有段我特别喜欢,你说电影里他会这个样子,但是其实生活不是这样的。类型片所依赖的一个东西是我在满足观众的预期,我知道我要笑,我来电影院获得这个笑声,我知道我想被吓,所以我来看恐怖片。但是你们在做的是一个超越类型的事情,让观众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想听你们聊一下喜剧之外的构思,去做一些与违背类型的元素。

李阔:其实我们有注意到,疫情之后或者说疫情期间,可能跟疫情也没关系,这几年的电影有一些新的样貌出来,它们是反套路的,大的来看它还是套路片,因为商业片必须套路。套路事最好用的也是最抓人的,但是它尽量在一些地方做到反套路,或者不那么套路。比方说《瞬息全宇宙》《世界上最糟糕的人》《小人物》,这种电影我会觉得它努力在打破观众的一些固有的印象。我觉得这是更高级的,也是更具有娱乐精神的。我会认为,为什么漫威最新阶段的这些电影不管是在中国还是美国,反响都不太好,可能有剧情太套路的原因,反而《银河护卫队3》还是很受欢迎,因为《银河护卫队》一直都是反套路的。所以我们其实也有一些强迫症,尽量做一些反套路。

《小人物》剧照

深焦:为什么会选择来参加FIRST,这次来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感受吗?

丹丹:我们来FIRST这件事是认真地读了官方的征片简章,我们符合每一条,中国国籍、第一部作品、超过70分钟……然后看FIRST的精神,说要野,我觉得我们挺野的,我俩就想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我之前还问,我们不来这还能去哪?

大家拍文艺片,我说实话有很多计划之类的,大家都去找。但我很少觉得有专门说为商业片导演提供帮助的平台,总是感觉他们好像不需要帮助。可是我实话说,他们是最需要帮助的,他们需要一些工业的力量的人介入,这是最需要扶持的。当然我知道文艺片也是。但是大家就会觉得你们直接跟公司对接就行,那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你看我们这次来,大家说我们很成功,靠影迷和媒体的帮忙打出了第一波口碑,然后资方开始关注到我们了。我说实话,我们要是拿着剧本去每个公司走一遍,今天你们就看不到《银河写手》了,我俩现在不知道在给哪个公司做乙方,现在可能还在开剧本会,在某个平行宇宙里。

我可能有个观察,我发现九零九五后更年轻的创作者出现,我觉得越年轻,这些人越是看好莱坞长大的。我是八五后的,可能还是规规矩矩看了一些什么书之类的,但他们完全一上来就是互联网思维。我觉得以后他们只会越来越野,到时候你都不能拿文艺和类型去区分它了,它属于更年轻的东西。

李阔:我觉得有个现实的原因。第一,类型片它更难,要取悦的观众更多,所以它更难一些。第二,类型片需要的投资更大。作为新导演,说实话,用很少的钱拍个实验的先锋的电影,或者非常小成本拍个文艺片[7] ,他是可以拍的。很多导演我也相信他们能拍商业片,能拍类型片,可是没有资金支撑他们来拍类型片,我觉得这是一个客观的原因。

我还想补充,你说为什么来FIRST,我觉得最适合《银河写手》的平台就是FIRST。FIRST的slogan就是撒野,胆子要大。我觉得我们这个电影是撒野,胆子要大,所以很符合FIRST精神,我觉得特别符合我们这部电影。

FIRST颁奖现场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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