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ave Itzkoff

译者：易二三

校对：鸢尾花

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2013年4月29日）

在20世纪70年代，没有人比威廉·弗莱德金在电影领域的风头更盛。1970年，土生土长于芝加哥的弗莱德金拍摄了改编自马尔特·克劳利同名舞台剧的《乐队男孩》；接着就是1971 年犯罪题材的杰作《法国贩毒网》，该片不仅一举夺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还为弗莱德金带来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以及大受欢迎的恐怖片《驱魔人》，该片在1973年上映时创下了近 2 亿美元的票房纪录，让一代电影观众耳目一新。

《驱魔人》(1973)

但弗里德金在这十年间也拍了不少哑火或颇为奇异的作品，如 1977年翻拍自克鲁佐《恐惧的代价》的《千惊万险》；1978年的犯罪喜剧片《龙虎大贼少双手》；以及1980年的惊悚片《虎口巡航》，该片由阿尔·帕西诺饰演一名卧底警官，负责调查发生在曼哈顿一家同性恋俱乐部的谋杀案。

《虎口巡航》(1980)

「我以为自己刀枪不入，」现年77岁的弗莱德金在谈到那个年代的时候说。「当然我并不是，但我以为自己是。」

以上提到的电影都将在布鲁克林音乐学院举办的「70年代的弗里德金」主题回顾展上放映，展映将于本周四开始，5月7日结束。弗里德金将分别于周四和周五出席《千惊万险》和《虎口巡航》的映后交流。他最近也接受了本刊的采访，谈到了他职业生涯的这段重要时期。

《千惊万险》(1977)

问：你认为此次回顾展选择的电影有什么主题或共同点吗？

弗莱德金：在近50年的导演生涯中，我只拍过19部电影。如果你去看那些30、40和50年代在好莱坞制片厂工作的导演，他们一年可能就会拍四五部电影。执导《卡萨布兰卡》的迈克尔·柯蒂兹每年都要拍几部电影。其中有些是好片，有些是烂片，有的让人过目难忘，也许有一两部是杰作。

如果我处于那个体制之下，可能会成为一个更好的导演。不过大多数人都说那是一种奴役契约——电影公司让你拍什么，你就得拍什么。但不管电影公司怎么做，天才总归还是天才。

问：在你职业生涯的这一时期，《乐队男孩》和《虎口巡航》这两部电影在当时都因不同的原因而备受争议。时过境迁，你现在是否觉得这些争议变得微不足道了？

弗莱德金：不，并不会微不足道。我明白它们是如何以及为什么产生。当《乐队男孩》上映时，影片中的男孩们大多还没跟朋友或同事出柜。同性恋解放运动大约从一年前的石墙事件之后开始发轫，他们并不希望看到关于未出柜者的电影。

《乐队男孩》（1970）

《虎口巡航》的故事发生在俱乐部——并不是同性恋俱乐部，而是以SM为主题的俱乐部，许多同性恋者可能从未去过这种俱乐部——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具有异域情调的背景。影片上映时，同性恋解放运动已经如火如荼。而这种题材在当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理解观众表达的那些抗议。

但我在拍摄这部电影时，并没有考虑这会不会影响同性恋解放运动。很多人在拍电影的时候，可能并不会考虑社会层面的后果，或者是否会有任何后果。现在看来，我可能确实是太短视了。但这就我的真实想法。

《虎口巡航》(1980)

问：《法国贩毒网》的拍摄经历了重重困难，当它大获成功时，你是否感到错愕？

弗莱德金：老实说，我并没有这种感受。我认为这是平白无故交到我手里的一次黄金机会。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困难。如果你是一个有幸得到机会执导一部电影的人，你就不能因为害怕困难止步不前。我从来不从成功或失败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只会想我离自己的期望还有多远。

《法国贩毒网》（1971）

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弗莱德金：举例来说，我当时对于选角的想法完全不同。我本来找了一个人扮演毒贩「青蛙一号」——我的选角导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了费尔南多·雷伊，但他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吉恩·哈克曼甚至不在我的候选名单上。

但我不得不和他一起拍这部电影，因为他是留到最后的那一个人。其他人要么都拒绝了，要么就像我试镜过的吉米·布莱斯林那样，演不了。最后我不得不和哈克曼一起齐心协力，直到完成了剪辑，我才觉得效果不错，他显然是成就这部影片的核心人物。

《法国贩毒网》（1971）

问：当你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影片获得最佳影片奖之后，你是否会觉得很难保持自己的立场？

弗莱德金：那时候，我其实没有任何立场。获得奥斯卡奖后，我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当然我并不是。但我以为自己是。狂妄自大往往会付出惨重代价。我当时心想，好吧，我现在有了某种拍片公式。我知道如何吸引观众了。

威廉·弗莱德金（右一）

问：我几乎不敢提关于《驱魔人》的问题，因为我觉得你肯定都已经回答得厌烦了。

弗莱德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更希望人们谈论的是我的新片。但我也知道，《驱魔人》《法国贩毒网》，甚至《威猛奇兵》等比较老的影片，仍然深受观众喜爱。我对此非常高兴。谁会不高兴呢？

《威猛奇兵》（1985）

问：我之前以为自己已经听过了所有关于《驱魔人》的轶事，直到我又读了你在回忆录《弗莱德金的网：自传》中分享的关于你在伊拉克拍摄时遇到那群魔鬼崇拜者的故事。

弗莱德金：他们是一个穆斯林教派，他们的基本信仰是：上帝掌管着天堂的一切，但魔鬼统治着人间。所以他们崇拜魔鬼。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做什么，他们只是听说有个疯狂的美国人，把生肉带到了魔王帕祖祖的雕像前，而当我告诉他们这是为了拍电影，以求引来野狗和秃鹫时，他们很失望。

而那个临时担任我的联络人的复兴社会党党员说：「别去了。这个行为很危险，我们无法控制局面。」但我有一个很棒的翻译员，他也是我的向导，最后是他带我去了那里。这是一次很棒的经历。

《驱魔人》(1973)

问：你现在如何看待《千惊万险》这部影片？

弗莱德金：它的拍摄极其困难，也随之带来了很动麻烦。我没有预料到它最初受到的冷遇，也没有预料到我必须不断为它进行抗争。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法律问题了，但我还是不得不提起公诉，因为环球和派拉蒙这两家共享发行权的电影公司都找不到关于谁真正拥有它的法律文件。

自从我拍完《千惊万险》之后，两家公司都转手倒卖了两三次，然后发生的事情就是所有的文件都遗失了。35年来，我一直背负着这个包袱。这可能就是我的某种执念，我一直都想确保它能拿出来给观众看。

《千惊万险》(1977)

问：你是否能够抛开一部影片的票房表现或影评人对它的评价，而基于它本身的优点来看待它？

弗莱德金：当然，我感到遗憾的是，它的口碑和票房都算不上成功。当时的风潮正在发生改变。《星球大战》上映一周后，它真正改变了人们对「什么是电影」的看法——直到今天，甚至会影响更久。

所有诸如《复仇者联盟》和《变形金刚》的大片——改编自电子游戏或漫画的电影——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了好莱坞电影的代名词。这就自动打开了一扇门，让人们想要纯粹的娱乐，而且基本上适合所有年龄段的人。如果没有《星球大战》，我的电影会成功吗？我不知道。但如果没有《星球大战》，我想今天的美国电影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