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观丨看《奥本海默》不需要观影指南

诺兰新作《奥本海默》内地上映已有一周,虽没有大爆,但收获了豆瓣8.9的高分。影评中,不乏数万字的“硬核解析”“观影指南”,仿佛不提前做功课,就没办法真正看懂这部电影。

事实上,虽然《奥本海默》有着诺兰惯用的非线性叙事结构、复杂的人物关系和随处可见的物理知识,但它的剧情内容完全不烧脑,反而好看得很传统。哪怕观众压根不知道奥本海默是谁,也不会影响到个人的观影体验。

奥本海默的胜利与悲剧,从两场听证会说起

1945年7月16日,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颗原子弹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沙漠地区试爆成功。爆炸产生的巨大紫色蘑菇云,使主导原子弹实验的美国核物理学家罗伯特·奥本海默想起了《薄伽梵谭》中的一句话:我现在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

随后在日本广岛和长崎爆炸的两颗原子弹,以及因此导致的20万以上的死伤人数,更使奥本海默为负罪感所淹没。在道德和良知的反复拷问中,被誉为美国“原子弹之父”的他转而成为积极的反核人士,力求避免美国与苏联展开核军备竞赛。

只是,美苏冷战的铁幕已经拉下,奥本海默的反核行动越是高调,就越是显得不合时宜。不支持氢弹开发成了奥本海默的罪名,他甚至被控诉是试图妨碍美国核能发展的苏联间谍,被迫坐到了美国原子能委员会安全听证会的审判席上。

诺兰导演的《奥本海默》,就从这场事关奥本海默事业与名誉的听证会讲起。

这是一场发生在1954年的秘密听证会,会议主题围绕是否要吊销奥本海默的安全许可而展开。所谓安全许可,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基于国家安全的身份和权限证明。失去安全许可意味着奥本海默无法继续担任原子能委员会顾问,将失去包括房子、研究经费在内的身份福利以及政治影响力,且他不能再参与任何涉及机密的科学研究,丧失了进一步走向职业生涯顶点的机会。而更关键的是,这是对奥本海默的国家忠诚度的质疑,本身就是一种人格羞辱。

如果仅仅按照奥本海默的人生经历对电影进行划分,整部电影的时间线可谓非常清晰:早年经历——参与曼哈顿计划并研制出原子弹——1954年面临秘密审判。但喜欢“花里胡哨”的诺兰当然不止步于此,而是引入了另一场听证会作为第二条叙事主线,以对奥本海默怀有偏见的美国原子能委员会主席施特劳斯的视角,共同展开对人物的刻画。

分别被命名为“裂变”与“聚变”的两条线索,还被应用了彩色和黑白两种不同的画面风格。反复跳跃的时空叙事中,多维线索交织成一张前后映照的大网,将奥本海默充满戏剧性的人生节点一一还原。

不是传记,而是政治惊悚片

电影《奥本海默》根据普利策传记文学奖获奖作品——《美国普罗米修斯:罗伯特·奥本海默的胜利与悲剧》改编。传记的两位作者采访了奥本海默的近百名密友、亲人和同事,参考了超5万份文献记录,耗时25年才将其完成。

诺兰曾说:“想把真实历史拍成戏剧性电影,最大的挑战其实是知识量。你需要足够的知识来建立叙事的权威性。”厚重的传记文本,正成就了诺兰对足够真实的奥本海默及他经历过的那段历史的塑造。

在长达3小时的电影叙事中,出场人物众多且在不同时间线内穿插出现,对不了解历史背景或者有些脸盲的观众来说,可能会时常陷入困惑——这个人是谁来着?

不过观众不必纠结于他们究竟姓甚名谁,因为这些难以记清的人物,几乎可以全部归于故事大背景。换句话说,在以奥本海默为绝对主角的电影中,他们只是奥本海默或是胜利、或是悲剧的人生注脚,且不会对影片的核心主题构成威胁。

诺兰已经在两场听证会的对话问答中,用足够严密的信息指向和节奏把控,引导着观众一环接一环地走向叙事终点。而那些路上的风景,只是给观影过后的观众留下了更多可供挖掘的历史知识。

本质上,《奥本海默》呈现出的是理想主义和政治现实纠葛下的一出社会悲剧。奥本海默在推进曼哈顿计划时的踌躇满志和原子弹爆炸后的焦虑不安,形成鲜明对比。他点燃了火,却无法控制它,只能充当工具人的角色,经受自我谴责和政治戏弄的双重折磨。

正如影片中爱因斯坦对奥本海默所说的:“当他们觉得对你惩罚够了之后,会为你送上鲣鱼和土豆沙拉,给你一枚勋章,拍拍你的背告诉你一切既往不咎,但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有人从《奥本海默》中寻找历史,还有人借此诘问当下和未来。通过奥本海默这样一位划时代的传奇人物,诺兰很好地呈现了他对科学边界、人类命运等宏观问题的思考。奥本海默的经历,也注定在不同时代、不同人的身上反复上演。这就是为何诺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反复强调,他希望《奥本海默》被视为政治惊悚片,而非传记片。

不过,即使有非线性叙事、弦乐声效、蒙太奇等诺兰保留节目,但从内容上来看,《奥本海默》好看得很传统,对人物的塑造也过于标准,少了点惊喜。因此有批评者认为,诺兰试图用时间和节奏游戏来掩盖许多情节元素的平庸。

《奥本海默》究竟好不好看,去看才能得到自己的答案。

(正观新闻记者 张晓璐)